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1章 奈何 (2)

關燈
的子民,“滾出去。”

無數的生靈在下一刻迅速地朝上古戰場的外圍退去。

鬼鳳卻毫不在意四周的變化,他只是觀察著手中的銅鏡。

“看來這傳說中象征著毀滅的鏡子也不怎麽樣。”

“一點攻擊性都沒有,我確實高看了他。”鬼龍似是對對方的看法很是讚同,“不過還是小心為上,封了它吧。”

“就這樣封了?不是說這東西可以實現一切的願望嗎?”

“它能這麽兇名赫赫,肯定不簡單。我們現在還能封得了它,萬一出了什麽事可就不好了。更何況,使用這東西的方法可是沒有流傳下來,我們也沒有什麽願望需要這個鬼東西來幫助的。”另一位王者似乎對此不以為意,黑色的能量自他體內發出,伴隨著火光環繞著古樸的銅鏡。

隨即銅鏡自一襲紅衣的王者手中飛出,安然地懸浮在上古戰場核心之處的半空中,紅色的火光與黑色的能量完全環繞著它,令人心悸的封印之力自黑紅交錯的光芒中穿出,封閉了一切死寂的力量。

鬼鳳看著被封印在古戰場核心的銅鏡,沒有說話,眼神中卻閃過一絲覆雜的神色。

“走吧。”鬼龍說道。

“你們既然封印了枉生鏡,為什麽它又會出現在銅時空。”夏宇聽著依然站在河邊看著遠方橋梁的紅色身影不急不緩地講著屬於他的故事,有些疑惑地開口問道。

但鬼鳳並沒有馬上回答。

感受到雙腳的發麻,夏宇撇了撇身旁略微平整的巖石上的灰塵,毫不嫌棄地坐了上去,安靜地等待著鬼鳳的答案。

片刻,帶著一絲蒼涼的聲音響起。

“是啊……如果真的把它就此封印的話,它就不會出現在銅時空了。”

“……而我,也不會出現在這裏了。”

(九)

世間沒有人能夠做到真正的無欲無求。

只要擁有自我的意識,欲望便會被埋藏在思想的深處,一經挑撥,便會突破掩埋的土壤,頑強而又迅速地生根發芽。

即便是身為幽冥界王者的鬼鳳也不例外。

他與鬼龍同根同源,共同相伴相守了千萬載的歲月,一起統禦著幽冥界的天地,遠古生靈所帶有的驕傲與自信是他們骨子裏的性格,他們的人形外貌都來自形成他們靈體的上古強者。

他和鬼龍所有的一切都是一樣的。

唯獨鬼龍離開上古戰場的那幾百年光陰。

對於鬼龍而言,千萬年的積累與演化中,他始終可以感受到另一份意識的陪伴,也終是在那一日凝成實體,離開枯燥單調的上古戰場。鬼龍的世界裏,從來從沒有完全的孤寂到看見另一個生命的存在那一刻帶來的感覺。但對於無可選擇地接受了完全死寂的幾百年時光的鬼鳳而言,當從無盡的沈寂中睜開眼的那一剎那,看見另一個生命的存在時,是完全無法忘卻的感動。

以至於這份感動一直潛伏在他的心中,促使他向往著繁花似錦的人世。

幽冥界的生靈只有智力低下的魑魅魍魎,以及毫無情感所言的魔族。但是幽冥界的所有靈,鬼與魔口中所描述的人世中,有著前所未有的繁華,每一個人都是精彩而不單調的生靈。

所以他近乎執著地向往著無盡色彩的人世間。

與其說是對於人世間的渴望,不如說是這個經過萬載沈澱方才誕生的靈體對於從單調到彩色的那一瞬間感動的渴望。

但可以腐蝕一切的黃泉河水完美地環繞著整個幽冥界,抵達人世間的唯一方法就是走過橫渡黃泉河水到達無法看清的彼岸的奈何橋。

——而渡過奈何橋的代價,便是洗凈靈魂,脫去一切記憶。

這意味著他會忘記與鬼龍的意識相伴相守的無盡歲月,忘記凝成實體睜開雙眼是看見那人站在自己面前的那一刻,忘記隨後而來征伐天地的幾百年光陰。

比起對於人世的渴望,鬼鳳寧願在昏暗的幽冥界與鬼龍繼續相伴相守。

他已然有些放棄了這個多年以來的執念。

直到枉生鏡現世的這一刻。這枚鏡子擁有著上古傳承下來的神秘力量,能夠實現願者所有的願望。

他與鬼龍親手將枉生鏡封鎖在上古戰場的最中心,將死寂的力量攔截在封印當中。幽冥界在黑暗根源被封鎖的那一瞬間恢覆秩序,可他心底被觸發的欲望卻再也無法抑制。

他在枉生鏡被封印的一個月後,孤身一人再度回到了上古戰場。

鬼龍此刻正安然地在北方的王殿熟睡,完全不知被自己全然信托著的伴侶暫時封印了自己的意識。

樸實無華的銅鏡仍舊被黑紅相錯的能量包裹著,無聲地懸浮在上古戰場最中心地帶的半空中。怨靈漫無目的地飄蕩在上方,卻絲毫不敢接近封印之處。

他走到銅鏡的面前。

紅色的火光倏地升起,將他與被封印著的銅鏡包裹在一起。

原本環繞著枉生鏡的火焰在火光包裹著鬼鳳與封印的下一刻灼燒著與它交錯的黑色能量,毀滅的氣息一絲一絲地從能量逐漸削弱的封印中滲出,卻無法透過外圍環繞著的火焰。

良久,黑色的能量完全消失,鬼鳳伸出手,收回封印了枉生鏡一個多月的火焰。

失去了一切束縛的銅鏡剎那間無所忌憚地散發出死寂的氣息,卻被外圍的火焰阻擋了下來。

鬼鳳抓住本來懸浮的鏡子,認真地觀察著。

枉生鏡早已失去了當年的主人,所以才會無法控制地不斷散發出死寂的氣息。而這個遠古神器的使用方法,也早已隨著它的主人永遠地埋藏在曾經充滿著榮耀與尊嚴的上古戰場之中。

他端詳著這枚鏡子,思索著可能的方式。

可除了自鏡身散發而出的黑色氣息,這枚遠古的神話絲毫沒有任何與眾不同的地方。

“不就是一枚連封印都非常容易的鏡子嗎,我倒是不相信這東西能有多玄乎。”他邊翻動著手中的鏡子,邊喃喃自語地道。

鬼鳳將自身的力量灌輸到鏡子中,卻什麽反應都沒有。

他繼續嘗試著各種能夠想到的方式。

可枉生鏡仍舊固執地散發著死寂的氣息,再也沒有任何其他的反應。

繼承了遠古生靈魂魄裏的驕傲的王者並不願意放棄,而是更加認真地探查著可能的使用方式。

“一定會有方法的。”他看著仍舊不為所動的鏡子,鏡面上倒映出他皺著眉頭的臉龐。

他說:“我一定要知道除了走過奈何橋之外通往人世間的方法。”

變故卻在下一刻發生了。

枉生鏡剎那間光芒大盛。

乳白色的光芒自鏡身散發而出,透過環繞著它與鬼鳳的火焰,照亮了近乎整個上古戰場。

鬼鳳被突如其來的光芒刺得下意識地閉上了雙眼。

過了些許時間,刺目感方才漸漸消失。

他緩緩地睜開雙眼。

面前卻早已換了另一幅光景。

(十)

“那只是幻境罷了。”鬼鳳回答道。

坐在巖石上的夏宇看著挺拔的背影,卻更是疑惑不解,“為什麽是幻境?”

“那時候我也沒有意識到那是幻境。”鬼鳳的聲音沒有一絲波動,卻沒有了往常的盛氣淩人,帶著一絲令人心痛的低沈,“我也是後來從幻境中醒來才知道的……枉生鏡的使用方法很簡單,只需要對它說出自己的願望就可以了。但是,願者必須通過它的考驗。”

“也就是識破幻境,對嗎?”夏宇接著對方的話說道。

鬼鳳只是點了點頭。

他背對著夏宇,夏宇只能夠看到他表示肯定的點頭,根本無法看清楚他的表情。

夏宇問:“後來呢?你遇到了什麽樣的幻境?”

前方再度沒了聲音。

對於鬼鳳延遲的回答早已司空見慣的夏宇從巖石上站起,緩緩地走到河邊,與一襲紅衣的男人並排站在了一起,看著前方流過的潺潺河水,耐心地等待著對方的開口。

他隨意地撿起地上的石頭,輕輕地向上一拋。

河面之上筆直整齊地濺起四個水花。

“我迷失在了幻境裏。”

牛頭不對馬嘴的回答。

夏宇轉過頭,看向身旁不遠處的鬼鳳。從這個角度,夏宇只能看到鬼鳳精細的側臉,仍舊無法看清對方的表情。

他沒有繼續詢問剛才的問題,而是禮貌地聽著對方繼續說道:“我不知道外界經過了多久,只是在幻境的時間裏待了十三天。我一直都沒有想過那是幻境,而不是真實的世界。幻境裏面的一切都太真實了,真實地讓我根本無法懷疑。直到第十三天,幻境突然在我眼前一點一點地崩塌,然後我醒了。”

睜開雙眼,鬼鳳的眼前仍舊是上古戰場亙古不變的景色。

無數的怨靈飄蕩在上空,枯骨遍地。

黑色的能量環繞在他的身周,驅散著想要靠近的怨靈們。

枉生鏡卻不見了蹤影。

他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麽。記憶中的他短暫地封印了鬼龍的意識,來到了上古戰場,取下了原本被他與鬼龍共同鎮壓的枉生鏡,說出了他的願望。

隨即他的眼前便出現了繁花似錦的人世。

不絕於耳的熱鬧喧嘩,川流不息的人影,每一個生靈都有著不一樣的特色,每一個地方都有著不一樣的精彩。

綠色的山林,青色的溪水,各種顏色的花朵,幽冥界完全看不見的藍色天空,還有聚集著生活在一起的帶有無數色調的人群。

一切的一切,都是那麽的美好,那麽的精彩。

他以為這便是枉生鏡實現願望的傳說。

直到面前的場景一點一點地在他面前崩塌的那一刻,鬼鳳方才察覺到了這個世界的虛假。

下一刻醒來,入目所及便是記憶中再過清楚不過的上古戰場。

環繞著他的能量並不是發自他冥火的紅色,枉生鏡不見了蹤影,他並不是出於上古戰場的核心——這裏是他誕生實體,演化意識的地方。

然後他看到了鬼龍的留言。

夏宇看著壓抑著自己感情的鬼鳳,他完全能夠感覺到那人的悲涼,但他並沒有拆穿對方近乎崩潰的偽裝,而是平靜地問道:“鬼龍說了什麽?”

“……他說了一切。”

夏宇不解,“一切是什麽意思?”

“我進入幻境之後發生的一切。”

“他是在我短暫地封印了他的意識三天後才醒過來的。後來他尋著我的氣息找到了上古戰場,看見的就是閉著眼的我,還有懸浮在我面前的枉生鏡。”

說及此,鬼鳳頓了頓,同夏宇一般隨意地撿起了地上的石頭,投向前方的河水,似是在發洩著什麽。

下一刻,河面上泛起整齊而又筆直的九個水花。

“他怎麽都叫不醒我,而我的靈魂氣息在一點一點的衰落著,他沒有辦法了。所以他就和我一樣嘗試著使用枉生鏡。可他比我幸運,或者說,他比我厲害。”鬼鳳笑了笑,毫不猶豫地承認口中的那個人勝過自己,全然沒有了一絲一毫的不服輸,“他通過了幻境,知道了我是迷失在了枉生鏡作為考驗的幻境之中,知道了我如果繼續沈迷在幻境當中,靈魂就會一點一點地消失,直到不覆存在,也知道了……讓我醒來的方法。”

“什麽方法?”夏宇幾乎下意識地脫口而出,卻在下一刻意識到了自己的失禮。

說著這些話的鬼鳳,眸子裏已經溢滿了哀傷。

可鬼鳳卻絲毫沒有在意夏宇的追問,他轉過頭來,終是沒有在望著不遠處的橋梁。

他直直地看著夏宇,一字一句地說道:“一旦向枉生鏡許下了願望,枉生鏡就會記住願者靈魂的氣息,將他的意識帶入幻境當中。如果走不出幻境,靈魂會隨著意識的沈淪而漸漸消失,待到靈魂消失殆盡的那一刻,迷失的人便是真的不覆存在了。而要讓迷失的人醒來,便要將他的意識帶回來。要讓意識回來,就必須要讓枉生鏡抹去它所記憶的靈魂氣息。”

“……整個幽冥界,普天之下,只有奈何橋能夠抹去一切走過的人與物所帶有的靈魂氣息。”

聞言,夏宇猛然睜大了眼睛,心中已然有了答案。

可他沒有問出口。

這樣的現實太過殘酷,殘酷地讓聽者都不忍心將它訴諸於口。

(十一)

夕陽懸掛在遠方並不高聳的青山之上,柔和的鵝黃色陽光十分傾斜地照射在水面上,照映出層層黃色的波瀾。偶爾飛鳥閃過,濺起點點水花。

夏宇一輩子都無法忘記那一刻的鬼鳳。

分明是那樣挺直地站在河邊,看上去那樣的堅強,可他的眼睛裏有的卻只有無盡的悲傷。

他看著橫跨著河水的橋梁,一字一句地說出對他而言近乎最為殘酷的事實,語氣卻是無比的輕柔,帶著一絲絲的低沈。

“他帶著枉生鏡,走過了奈何橋。”

“我清清楚楚地記得他留給我的話裏的最後一句。”

“他說,等我回來。”

“我信了。”

“我在黃泉河邊,看著奈何橋,每一天,每一年都不放棄地看著,整整看了兩百多年。”

夏宇已然不知如何開口,他只是靜靜地看著眼前的鬼鳳,耐心地聽著。

鬼鳳的眼中分明已經滿是悲涼,夏宇卻沒有看到這個孤傲的鳳凰留下一滴眼淚。——靈體是沒有眼淚的。

就算有,那樣的人,又怎麽會哭呢。

“……後來呢?”低沈的聲音中斷了好久,夏宇看著已然有些無法開口的鬼鳳,終是給了對方一點開口的勇氣。

鬼鳳卻依舊無法開口。

他沒有馬上接著夏宇的話,只是重新轉回頭,看著緩慢流過的河水,看著依稀能夠看到行人車輛的橋梁。

夏宇恍惚間突然有些明白眼前的人為何執意要看著這一番風景。

仿佛過了許久,夏宇方才再次聽到鬼鳳的聲音。

“我等了兩百多年,我已經不敢相信他了。——所以我也踏上了奈何橋。”

黃泉河水阻擋著所有幽冥界的生靈,將人世與幽冥清楚地分割開來,卻也阻擋了相伴了千萬載的龍鳳相見一面。唯有洗滌一切的奈何橋,方才能夠通往未知的人世。

一旦踏上了那座通往人世的橋,便要放棄所有。

可鬼鳳還是走了上去。

為了找到早已離開了兩百多年的鬼龍。

鬼鳳繼續說著,“或許是因為我和他是特殊靈體的原因,我們並沒有附著在還未出生的嬰兒身上,被洗去一切,成為一個正常的人。奈何橋沒能真正洗去我們的記憶與靈魂氣息,只能將它們封印在我們的靈體內。而這樣的我們也無法與還未降生的嬰兒融合在一起,只能作為額外存在的靈,依附在最初演化我們的上古強者在各個時空的□□與轉世身上。”

“而我們靈魂上帶有的封印,除非積累夠足夠多的能量,否則根本連其中的一角都難以沖擊開來。所以這一次,如果不是我無意間接受了所有火焰使者發出的火性攻擊,從而沖開了封印——”他自嘲地笑了笑,“或許我就會同到達人世之後的一千多年來一樣,依附著你的身體,等你死了以後,我跟隨著你轉世,重新開始渾渾噩噩而又短暫的一生。然後……忘了他。”

話落,相對無言。

鬼鳳的封印已然完全解開。可是鬼龍呢。

夏宇清楚地記得,極陰之日的那一天,鬼龍瞬間吸收了過多的來自冥界磁石的能量,消失在了夏天的體內。

“鬼鳳……既然你這麽多年來都存在我的體內,你應該很清楚,在你出現之前,鬼龍他……”

“能量突然吸收過大有可能和我一樣,他說不定在那一刻沖開了封印回去了。”鬼鳳毫不猶豫地打斷了夏宇的話語,他說著,眼神中難得地閃起一絲希翼的光芒。

可鬼鳳能夠均衡如此巨大的能量,從而沖開封印,是因為有夏宇靈魂的分擔。

夏宇不知道鬼鳳是不是在自欺欺人。

他只是站在那裏,看著鬼鳳,不知在想著什麽。

良久,夏宇方才緩緩開口道:“鬼鳳,你和我說這些……為什麽?”

那是一段只屬於鬼鳳的過去,一段早已被無數歷史掩埋的千百年前的過去。

可是鬼鳳卻毫不隱瞞地告訴了只是作為一世宿體的他。

“本大爺當然是想讓你幫忙。”身著紅衣的男人驀然間恢覆了往昔的樣子,眼中的哀傷已被隱藏了些許,他雙手插著腰,口中雖是說著想要幫忙,表情卻是一副不容拒絕的模樣,“本大爺想回幽冥界。”

回幽冥界。

目的已經很明顯了。

鬼鳳雖然沒有明說,夏宇卻是十分清楚對方的意思。從幽冥界到達十二時空的唯一路徑只有奈何橋,而從十二時空到達幽冥界的途徑也只有一個。

夏蘭荇德家族時代守護的滅。

(十二)

夏宇回家的時候,夜色早已覆蓋了整片天空,星星點點的燈光在黑夜中尤顯明亮。

他走進夏公館,客廳裏夏天和夏美都在看著電視,雄哥在收拾著餐桌,顯然是吃完晚飯的光景。

早在鬼鳳靈體醒來時夏宇便打電話叫了外賣,順帶告訴雄哥他不一定回來吃飯的事情。

他拍了拍坐在沙發上的夏天的肩膀。

“老哥?”夏天轉過來看向他。

“夏天,你可以上來一下嗎?我有事情找你。”

坐在沙發上吃著薯片的人趕忙點了點頭,放下薯片站了起來。夏宇看著弟弟匆忙的動作,不自覺地笑了笑,隨即帶著夏天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哥,你今天是不是上法庭了啊?”剛一進門,夏宇還未來得及開口,身後的人便迫不及待地問出了自己的問題。

夏宇楞了一下。

“你怎麽知道的?”

“哦,今天你出門的時候把法院開庭通知放在書桌上了,所以我看到了,抱歉哦。”夏天說著,撓了撓頭,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夏宇倒是沒有絲毫在意弟弟的舉動,“你居然還會主動幫我打掃房間了?”

夏天沒有說話,只是笑了笑。隨即說道:“所以說哥你真的去當律師了?那我下次可不可以跟去看啊?”

“你看什麽,很無聊的。”

“不無聊不無聊,我就想看看老哥你打官司的樣子。”

“不行,你那天還要上課呢。我先和你說一件事。”

“什麽事啊?”

“夏天,你今晚……可以和我一起幫鬼鳳進入滅嗎?”夏宇也沒有絲毫的拖沓,直接說明了目的。

可被請求的對象卻楞在了那裏。

“啊?”

他卻沒有解釋,“夏天,你相信我嗎?”

面前的人點了點頭。

“那你就幫我吧。”

面前的人再度點了點頭。

夏宇直視夏天的眼睛,“鬼鳳需要回幽冥界……去找鬼龍,但是滅在沒有外力的情況下只會開五分鐘,這你也知道。”

“鬼鳳,去找鬼龍?”夏天念著這句話,似乎是想到了什麽事。

“但是滅只是通往幽冥界的通道而已,如果鬼鳳只是進了滅五分鐘,不夠走到通道出口,所以——”夏宇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夏天,“需要我們用異能,一起維持滅的入口開啟更長的時間。”

“好。可是老哥,為什麽鬼鳳要去找鬼龍?”

龍,鳳。默念著這兩個字,即使不問,夏天也幾乎可以猜想得出鬼鳳尋找鬼龍的緣由。

可是他還是想知道,他想知道這兩個——和他,和夏宇有同樣容貌,曾共用一個身體的人,究竟有過什麽樣的故事。

“鬼鳳等了鬼龍幾百年。”夏宇緩緩開口。

“從鬼龍降生,到鬼鳳醒來,這中間有幾百年。從鬼龍離開到現在又有了幾百年——你想聽的話,我可以慢慢告訴你。”那詭譎卻震撼的夢境,他想讓夏天知道。他想,他想讓夏天知道鬼龍與鬼鳳是如何相伴左右。

夏天看著夏宇的眼睛,忽然就笑了。

“他們的事我以後再聽吧。老哥,那什麽時候開始?”

“嗯……等大家都睡著的時候。你記得要在周圍撐一層隔音隔影像的防護磁場。”

“嗯!”

深夜,夏天和夏宇打開了滅的入口,在房間內撐起偽裝結界。鬼鳳的靈體從夏宇的身軀中漸漸分離出來,陣陣寒氣與黑暗的異能氣息從深不見底的路口散出,站在滅的入口的鬼鳳卻絲毫沒有被影響。

夏宇和夏天站在鬼鳳的身後,目送著他的離開。

鬼鳳卻突然轉過頭來。

“夏宇。”他說,“我和那家夥的每一世都在下意識積累著能量,為了沖破當時我們並不知道的封印。而他比我早來了兩百多年,能量的積累比我快了兩百多年。我在幾百年前曾經感受到過和我差不多的存在差一點就可以沖破封印,離開他的宿主。想來也就是他了。現在的我很清楚的記得當時的他不知道為什麽被封印了回去。所以我們錯失了第一次的重逢。”

“而二十幾年前,本來積蓄了足夠能量的我一降生卻被洗去了大量的能量,封印在你的身體裏,可他卻覺醒了過來,雖然並沒有解開記憶的封印。所以我們錯失了第二次的重逢。”

“現在,我醒了,撿起了過去的一切,可他卻不見了。所以我們錯失了第三次的重逢。”

他分明在說著屬於他的痛苦,可他說著,卻對著夏宇和夏天笑了一下,“而現在,我不知道他在哪裏,可我不想錯過他了,我要回黃泉河邊等著他。所以,謝謝你們,能夠讓我又再一次的機會,回去繼續等他。”

話落,夏宇還未來得及對這位存在自己身體裏二十多年的幽冥界王者說一句再見,紅色的身影便決然地跳入了無盡的黑色當中。

“再見。”他對著滅,輕聲地說道。

夏天維持著異能指數的輸出,保持著滅的開啟。夏宇掩護著周圍的波動,看著滅的入口,似乎還在目送著鬼鳳的背影。

他忽然想起了二十幾年歲月中偶爾出現的鬼龍。

若鬼龍真的是因為冥界磁石的能量而沖破了記憶最深處的桎梏,這位為了鬼鳳而寧願帶著枉生鏡走過奈何橋來到人世的幽冥王者並不知道他所想要守護的人已然來到了人世,或許鬼龍早已回到了幽冥界。

或許這位王者誕生在強者隕落的上古戰場,征服了整個幽冥天地,來到了人世,卻最終連自己最過於輝煌的人生都未曾想起過,堂堂王者便隕落於吸收能量過多這麽一個可笑的理由上。

不論哪一種的結果,那個一襲紅衣的人都回到了幽冥界,尋找他堅信著還存在於這天地間的那個人。

與那個人在幽冥界再度相守,亦或者站在黃泉河岸邊永不停歇地看著洗凈一切的奈何橋,便是鬼鳳該有的結局。

時間已然達到了鬼鳳的要求,夏天迅速收回了自身的戰力指數,滅的入口迅速關閉,一切都恢覆了平靜。

夜色深沈。

夏宇看著緊閉著的冰箱,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不論鬼鳳的結局如何,他只能在鐵時空守著他想要守護的家庭,在心中為那個人許下一個相逢相伴相守的願望,給自己腦海中的故事寫上一個美好而又溫馨的結局。

這便夠了。

---------------Fin---------------

番外

雨水毫不留情地拍打著行人撐的傘,地上的水窪總是被人不經意間踩到,濺起一片泥濘。

夏宇站在法院的門口,有些擔憂地看了一眼手表。

離晚飯的點就快到了,可如今沒有帶傘的他只能站在法院門口避雨。

夏宇看著只大不小的雨,有些懊惱之前走出法院時拒絕了委托人的邀請。

“老哥!”門外倏地傳來了熟悉的叫聲。

夏宇擡頭望去,夏天撐著傘快速地朝他走來,水花已經浸濕了他的褲腳。

“你怎麽來了?我不是和你說了不用來嗎?”夏宇有些驚訝。

“我早放學了,只是看下雨了你還沒回來,就想說老哥是不是沒有帶雨傘,就過來看看嘍。”夏天說著,將傘遮蓋住兩人的頭頂,“老哥,我們走吧。”

說著便要往外走去。

夏宇卻沒有動身的意思。他微笑地看著夏天,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老哥?”夏天有些不明所以。

夏宇的眼中仍舊有著笑意,他對著夏天搖了搖頭,“沒什麽,我們走吧。”

隨即便起身向前走去。

夏天趕忙跟了上去,雨傘再次遮擋了兩人的頭頂。

雨幕當中,花色的雨傘遮擋著哥哥和弟弟的身體,他們並排地向前走著,似乎還在交談著什麽。

平淡的歲月中,陪伴並不是轟轟烈烈的游戲人生,也不是所謂的曲折婉轉的愛情故事,只要在下著雨的背景裏,他站在一旁躲雨,看著他撐著傘走來。

只這一剎那,便足以幸福一生。

------------------番外完-------------------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